“如果人心可以试探呢?”
“在想什么?”
林父看着沉思的小儿子问道。
(资料图)
“没什么。”林楠笙不露声色的把桌子下抚摸着的雄鹰木雕揣进兜里,抬头笑了笑,“只是在想,大哥和大嫂怎么还没来?”
林父一向对这个小儿子没那么关心,所以象征性聊了两句,便没了话题。同样,林楠笙对这个父亲也没什么所谓,回完了话,便不再开口。
饭桌上一时间安静下来。
自从上个月井然祠堂受罚后,林楠笙就在家里住了下来,哪怕日日都要去军部上班,他也会每天按时四点半下班,回家吃饭睡觉。
对此,井然没说什么,沈巍心知肚明,但也没说什么。
直到见井然推着沈巍进门,林父的脸上才浮现了笑容。
大概是井然刚刚大病初愈的关系,他的脸色还有些白,里衣外也特意套了件藏青色的小马甲,毛绒绒的领口衬着他纤长的脖颈,一下子就让林楠笙错不开眼睛了。
可井然依旧是平淡如水的样子,他看向林楠笙时眼里一如既往地没有一丝波澜,就好像祠堂那晚啃烧鸡喝大酒说真心话的人不是他一般。
他只是林楠笙的嫂子,而林楠笙对他而言,也只是一个不常常见面的小叔罢了。
饭桌上,井然伺候着沈巍吃饭,林父和沈巍相谈甚欢。林楠笙坐在他们对面,慢条斯理的喝着手里的汤。Q到他了,他就接两句,陪笑两句;不Q他,他就专心干饭,谁也不看。
外人看来,这真的是一幕令人羡慕的天伦之乐。可阖家团聚的饭桌下,暗流涌动不止。
林楠笙不介意陪着沈巍演父慈子孝,兄友弟恭的戏码。吃饱饭,他躬身告辞去军部上班;下了班,他笑意盈盈陪着沈巍下棋解闷。
棋盘两方的两兄弟都十分默契的对之前的冲突闭口不谈,一个低头执棋,一个莞尔不语。同时思索着复杂焦灼的战局,他们自认为都是猎人。而优秀的猎人总是能熬得住等待的寂寞。
可林楠笙没想到,这天最先沉不住气的居然是井然。
晚饭后,林楠笙靠在湖边的汉白玉栏杆上吹风。大概是春天真的要来了吧,林楠笙觉得连风都变得温柔了不少。他眯着眼,静静地感受着晚风拂过脸颊的滋味。
赵吉祥则站在一旁,对林楠笙汇报着什么,林楠笙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。
“站长,上次出卖站里的叛徒找到了,果然如您所料,是行动队队长胡道义!我把咱们收集的证据都交上去了,顾站长说立刻实施抓捕!”
林楠笙闭着眼,把玩着手里的雄鹰木雕,勾了勾嘴角道:“呵……投敌卖国都投到堂堂上海站的行动队队长身上了,真是可笑。这小子能在老顾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多年不被发现也是够可以的。”
赵吉祥立刻狗腿的道:“任凭他隐藏的再深,还是逃不过站长您的火眼金睛!”
林楠笙又道:“老顾要借我们手里的人你就派几个得力的去,机灵点,老顾这么大岁数了。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。”
“是!”
“没什么事儿你就下去吧。”
“是!属下告退!”
赵吉祥离开后,湖边就只剩下了林楠笙一人了,他看了看手里的木雕,忍不住爱怜地摸了摸它。十五年过去了,曾经有棱有角的木雕在林楠笙的手里早已变得圆润光滑,油润亮泽。只不过……除了雄鹰额头上缺失的一角除外。
又看了一会儿,林楠笙这才把木雕揣进怀里,他看了看远处已经开化的湖面,抽了支烟,心情不错。
直到嗅到淡淡的玫瑰香气时,林楠笙才忍不住笑了笑。
“怎么?大嫂在找我?可你的情期还没到啊?”
没理会他的挤兑,井然面无表情的走过来问道:“你怎么还不走?”
林楠笙吐了一口烟,头也没回的道:“我走?拜托大嫂讲讲理好吧,这地儿是我先来的呀,大嫂要是看不惯的话,可以等我离开你再来赏景啊。”
井然走到他面前,道:“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,你为什么……不回军部?”
井然看得出来,林楠笙很忙。无论是海晏堂一直亮到深夜的灯,还是在林府里进进出出的赵吉祥。
缥缈的烟雾下,林楠笙勾了勾嘴角,他转过身,故作惊讶的道:“哦!原来大嫂是来撵人的,我大哥这还没死呢,大嫂就过来想撵我走,这是想独吞我们林家的财产啊!好美丽的大嫂,好可怕的心肠!”
“林楠笙!”
看着满嘴跑火车的林楠笙,井然终于生气了。
林楠笙懒洋洋的抽着烟,没什么所谓的样子道:“最近世道不太平,这个家里老的老,残的残,病的病,我在家里住能放心一些。毕竟,门口站着一排兵的府邸应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撞上来~”
“那你也可以只派兵过来。”
听到井然这么说,林楠笙痴痴地笑了起来,他看着井然挑了挑眉,戏谑道:“大嫂,拜托,这是我家,我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。大嫂要是看不惯,可以让大哥把我撵走啊~”
“你!”
看着油盐不进的林楠笙,井然被气到无语。他瞪了他一眼,转身就要走,可林楠笙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,一用劲就把井然拽进了自己怀里。
“然然,手怎么这么凉?”
林楠笙贴着井然,在他耳边暧昧的低声道。
“林楠笙,你又发什么疯?!”井然甩开他的手,慌张的四下看去。
刚刚太近了,近到井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耳边的热度,近到他不自觉的就吸进了林楠笙嘴边飘散的烟。
井然内心,战鼓擂动。
这里不是上次的廊下,奴仆们虽然离得远,但三三两两的,来来往往的很多。
看着井然因为慌张而红了的脸颊,林楠笙心情大好。
“怕什么?有什么好怕的?睡都睡过了,莫不是大嫂后反劲,现在才知道害羞?”
“无赖!”
井然再不理会他的调戏,转身跑了。
只留下林楠笙靠在栏杆旁,笑的意味深长。等到井然完全没影了,林楠笙的嘴角才没了笑意。
他扔了烟屁股,没骨头似的靠在栏杆上,道:
“我怎么不知道,大哥什么时候多了个听墙角的毛病?”
不多时,管家就推着沈巍走了出来。
“我也不知道,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兵痞。”
沈巍淡淡的反驳道。
“部队里,难免的,怎么,大哥是在替大嫂抱不平。”
沈巍道:“你不该这样逗他,他脸皮薄。”
“不该……”林楠笙低头笑笑道,“我养大的孩子,他脸皮薄不薄我还不知道?你不觉得他这样很好吗,这才活的像个人,而不是每天安安静静的,活的像个木偶。”
林管家在此刻悄无声息的退下。
林楠笙看着沈巍的双眼道:“哥,你答应过我,会让他一辈子都幸福快乐的,你没做到。”
沈巍平静的反问道:”所以你现在是来抢人的吗?”
林楠笙没回答。他又靠回栏杆旁,半垂着眼眸道:“我只是希望他能快乐一点。”
这次轮到沈巍不说话了,他看了看已经破冰的湖面,过了好久才道:
“楠笙,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留下来。你是想护着他。”
“可人心是最难把握的东西。有些东西你抓的越紧,他离你更远;有时候你松手,他反而会向你走来……”
林楠笙打断道:“不是哥,我真的发现了好多次了,你最近说话一直神叨儿的。你是信什么东西了吗?”
“要不你还去看看吧,哥?”
“还有,你说的这个东西是沙子吧?”
沈巍:“……………”
见沈巍难看的脸色,林楠笙调笑够了才恢复一本正经模样的模样道:
“哥,我向来只做本心之事,不会像你一样瞻前顾后,踽踽不前。在我眼里,只有没用的懦夫才会给自己找这么多借口。”
沈巍并不在意亲弟弟的挖苦,他笑着问道:“那如果,你做的是无用功呢?”
林楠笙也笑了起来:“我做什么只要我开心就好了,跟他有什么关系?他要不要回应,要怎样回应都是他的事,与我无关。”
他的语气很坦然,可洒脱背后的失落却瞒不过沈巍镜片后的双眸。
兄弟间的你来我往让林楠笙倍感疲惫,他相信沈巍也是如此。
“哥,你累了,早点儿回房休息吧。”
林楠笙率先退兵,说了告辞后便转身离去。
“那如果——”
沈巍在背后大声道:“人心可以试探呢?”
林楠笙回头。
“如果试探就能知道人心呢?”
沈巍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弟弟,笑了笑道,“哥帮你,怎么样?”
夜晚,孝悌堂。
沈巍看着书桌上的日历,问道:“过两天就是然然的发情期了吧?”
林管家道:“是……”
“药还够吗?”
“不够了,大少奶奶已经派陈真真向门房的邵家小子要过好几次了。”
井然吃避孕药这件事,沈巍其实早就知道了。
整个林家的下人都跟林管家一样在这个家里服侍了大半辈子。井然的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自己。
况且还有一个宫铁心。
宫铁心,是林家的家庭医生,更是沈巍的心腹。
可这件事被沈巍知道后他却没有任何动作。沈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,只是派人继续看着,依旧允许井然偷偷吃药。
管家看了一眼沈巍,小心翼翼的道:“还要给药吗?”
沈巍没什么表情地道:“给。”
“顺便在井然这次情期之后想个办法,把他吃避孕药这件事透露给阿楠。”
管家一惊,下意识问道:“大少爷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字面意思。”
林管家担忧地道:“可是依照二少爷的性子,他要是知道大少奶奶这么做,绝对不会轻易了事。怕是会……闹起来。”
沈巍听后,笑了。
“阿楠不是猜不到井然在想些什么吗?我答应过他要帮他试探人心的。这次就让他好好看一看吧,他心爱之人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。”
林管家忍不住擦了擦额角上的汗,连忙称是。
第二天中午,井然就拿到了新的药。
他一边看着手里的药,一边听着陈真真说这次搞药多么多么的艰难。
陈真真是在南京时林楠笙给他买的女性beta。林家所有的家仆都是世世代代的老人,井然很难相信他们。要不是更房的邵鹏程喜欢陈真真,井然也搞不来这药。
“少奶奶。”
门口,一个丫鬟叫到。
“什么事?”
“启禀大少奶奶,大少爷说开春天干燥,让厨房炖了莲子羹,说是能清热败火。特意让奴婢给您送来。”
“嗯,放下出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孝悌堂内
沈巍一边吃着管家喂过来的莲子羹,一边问道:“都送去了?”
林管家恭敬的道:“是。”
“阿楠今晚回来吗?”
“已经打听过了,二少爷今晚回来。”
“嗯,那就好。”
吃了几口,沈巍便不再吃了。他最近又瘦了许多,很多时候吃东西都只是吃两三口便吃不下了,强制吃下去也会吐出来,沈巍现在没法动,一不小心还会被呕上来的食物堵住气管,引起窒息。
他心里清楚,自己的身体正在加速衰退。
管家撤下了莲子羹,又服侍沈巍漱了口,屋子的碳火有些旺,他怕沈巍热,又拿温毛巾给沈巍擦了擦身子。
沈巍重新穿好衣服,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桃花树枝,开口道:“林伯,你还记得然然第一次进这个家的样子吗?”
林管家把窗户微微打开一个缝儿,方便沈巍看得更加清楚。
他笑着道:“老奴记得。那个时候大少奶奶好像才十几岁,总是跟在二少爷后面,很爱笑,对所有人都很友善。”
“是十六岁。”
沈巍淡淡的回答道。他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井然,眉眼间渐渐浮现出一丝温情。
“那个时候的他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水莲一样,晶莹剔透又惹人怜爱。”
“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想过,要是把这朵小莲花种在自己的水池里,看他盛开、结果,该有多美……”
“不怕您笑话,我当时甚至还偷偷拜过佛,祈求我可以跟井然在一起,为此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。”
沈巍笑着道:“您看,我现在动都不能动了,可不就应验了吗……”
未完待续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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